刘恒论

汉文帝刘恒,是汉朝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守成之帝,他和其子汉景帝刘启的治国,被称为“文景之治”。对于汉文帝,诚如后人所评说:“汉兴,至汉文帝而天下大定。”“孝文为三代以后第一贤君“

刘恒能成为汉朝皇帝,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可以说是天上掉下个帝王帽,一下子砸到他的头上。 刘恒的母亲薄氏,是刘邦最有运气、当然也是很不走运的一个妃子。她原是魏王豹的小老婆,魏豹被韩信打败后,薄氏被召入汉官,一年多,连刘邦的面都没有见上。

后来,刘邦听到别人谈论起薄氏,非常怜惜,当晚就召见,被临幸一次就生下了儿子刘恒,这算是非常幸运了!当然,薄氏以后也很少见到刘邦,正因为如此,薄氏才没有受到太后吕雉的嫉妒和打击,刘邦去世后,准许她出宫,到代地，与儿子刘恒相依为命。这也就是说,刘恒除了是刘邦的儿子之外,没有任何的背景和靠山。

刘恒在代地,整天想的是如何当好代王,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够当上汉朝的皇帝。即便是想了,也只能是梦想、妄想,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汉朝的皇帝也轮不到他来做!当时,平定诸吕后,汉惠帝刘盈还有几个儿子,难道一个都不是真的?

再说,如果要在刘邦的孙子辈中选皇帝,其长孙刘襄,封为齐王，在当时是实力最为强大的诸侯王,他的弟弟刘章在平定诸吕中出力最多,这让人觉得皇位非刘襄莫属。还有,刘邦健在的儿子还有刘长,其母愤而自杀,被吕后抚养,幸免于难,在汉朝的影响力要比刘恒大多了。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皇帝的交椅都轮不到刘恒来坐。

可是,这好事偏偏落到刘恒的头上。这其实一点儿也不关刘恒是否具有治国的能力,倒是与刘恒的母亲薄氏有关。原来,周勃、陈平等汉朝大臣平定诸吕后,拥立皇帝倒成了一门绝妙的学问,他们选立的标准,首先要看是否对自己绝对有利。

汉惠帝的儿子刘弘正当着皇帝,但是他们大权在握,说废就废,傀儡皇帝还有什么能耐?不仅如此,他们把汉惠帝的其他几个儿子也都说成是“野种”,一笔勾销了他们的继承权。可怜刘盈一脉,全部是被杀的命。

再说刘襄,能力倒是有,但就是他的舅舅驷钧,为人非常凶残,被称为戴着官帽的老虎。汉高祖的老臣刘泽等人极力反对,认为如果立了刘襄,大权被外戚駟钧掌握,就等于是再扶植了一个吕氏集团。如此,还有这些拥立之人的好果子吃吗?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于是他们一脚把刘襄踢出了皇宫大门之外。

再说刘长,是吕后带大的,与吕后多少有些干系,也不在拥立范围之内。拥立谁呢?刘恒!他们的理由是,代王的母亲薄氏,是忠厚的好人;代王是高帝的亲子,最为年长,作为儿子继位则顺理成章,辅佐善良厚道的人继位则大臣放心。这里最重要的是“大臣放心”四个字!其他的都不重要,因为拥立刘恒,这些大臣可以放倒枕头睡觉,无后顾之忧了!

这下倒成全了刘恒,也成全了汉朝,当然也是成全了这帮拥立的大臣!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而对于刘恒来说,倒是命运决定性格,也决定了汉朝的未来!由于刘恒没有任何势力依靠,整日里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举手,一投足,都要妤好掂量掂量,一旦哪一步迈错了,将是万劫不复!当大臣把拥立他当皇帝的天大好事告诉他时,他还将信将疑,以为是一个骗局呢。

这种凡事三思而行,以及过度谨小慎微的性格,使得刘恒担任皇帝以后,行事非常谨慎;再加上他年少时受封为代王,有机会接触中下层民众,知道民生疾苦以及民众的所思所想,在推翻暴秦和楚汉相争中,打了数年的仗,民众在动荡不安中度过,需要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基于此,刘恒知道这皇帝应当怎么做了,怎样才能算是当一个民众拥护的好皇帝了。

于是,刘恒在位期间,顺应时势需要,做了几件非常出色的事情,可以说是汉朝其他任何皇帝都不能相比拟的。第一,妥善处理各种矛盾,千方百计予以弱化、钝化,以保持社会的稳定。例如对诸侯王,采用贾谊的建议,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将齐国分为六国,将淮南国分为三国;对待气势汹汹的匈奴,采取和亲的方法,巧妙地与其周旋,实行战略防御,尽量避免大规模战争发生。

第二,汉文帝睿智,外柔内刚,朝内无权臣。文帝的“外柔”表现为谨慎小心;“内刚”表现为该出手就出手,偶露峥嵘。文帝即位,先是小心打探,得知大臣诚心拥护，毫不含糊,轻车疾进,到京当日,就在代邸即位,立即入宫,乘新皇帝即位之势,当夜连发三诏:一是掌握军权。史称“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

二是清除政敌。史称“夜,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常山及少帝于邸”。三是施惠全国民众。史称“夜下诏书;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铺五日”三件大事,一夜办完,真是雷厉风行。文帝夺了周勃兵权,升任他为右丞相,赐金五千斤,食邑万户,用重赏安抚。后又借故下狱,杀其威风。周勃战战兢兢,功臣集团安分守己。

第三,鼓励重农、积蓄,徙民实边,入粟拜爵,宽徭减租。采取这些措施,在当时极度困难的时期是非常重要的,实现了民富,增强了国力。第四,约法省禁。约法,指减轻刑罚,取消了连坐法,汉文帝有感于缇萦救父,废除肉刑,改为笞刑和杖刑,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省禁,指国家施政放宽对社会的约束,取消关卡,便于商旅,开放山林水泽,供平民樵采狩猎。

第五,开放言论,言者无罪,于是有贾谊、晁错等人上疏言事。第六,非常节俭,在位二十三年,车骑服御之物都没有增添;屡次下令禁止郡国贡献奇珍异宝;平时穿戴都是粗糙的黑丝绸衣服;为自己预修的陵墓,也要求从简。可以说,刘恒一生都是以注重简朴而为世人称道。

总括汉文帝政绩,可用五个第一与五个唯一来概括:其一,汉文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开放言论,实行言者无罪的皇帝;其二,汉文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免除农民农业税的皇帝;其三,汉文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以意为法,放手司法独立办案的皇帝;其四,汉文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实行“善者因之”,对商业有宽容政策的皇帝;其五,汉文帝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厉行节俭,示范薄葬的皇帝。司马迁称许汉文帝为“仁”,当之无愧。

人无完人,尺有所短。刘恒在位期间,也有许多缺憾。他由于过于谨慎,轻听轻信,缺乏魄力,如召用季布为御史大夫,听一美言而召之,听一毁言又弃之,且不说季布的能力如何,这种举措,就说明了刘恒的优柔寡断,没有主见。对待贾谊,同样也是如此。他非常欣赏贾谊,拟任公卿之职,而一帮老臣予以诋毁,他就放弃初衷,将贾谊贬出朝廷。

这难道是一个出色的皇帝应当所为吗?究竟贾谊能不能重用,难道他心中没有数吗?结果迎合了一帮守旧的老臣,而断送了一个具有绝世才华的年轻人的生命!如果刘恒重用贾谊,可能朝局将会有一些更好的气象!还有,张释之十年不见升迁,冯唐首白屈于郎,功臣周勃犹见疑,也都是十分可惜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无须再说了。

总之,汉文帝乘天下初定,与民休息,是一位“德至盛”的明君,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