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北平-西安
这一天是1931年9月18日,宁恩承是为东北大学秘书长兼代校长。尽管他通过头上飞过的炮弹得出结论:日本人开始攻打我方驻军北大营,但是,他不可能意识到,就是从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开始,长达十四年的抗日战争开始了。
对东北大学的早期发展,东三省保安司令兼东北大学校长张学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把张作霖的大多数遗产用于办学,先后修建了文学院教学楼、法学院教学楼、图书馆、罗马式体育场、实验室,以及教授住宅楼。东北大学每年的办学经费为一百六十万块大洋,远超国内其他大学。
据统计,“九一八”前夕,东北大学有理、工、文、法、农和教育六个学院以及八个专修科,学生三千余人,教授三百多名。这三百多名教授,百分之九十以上毕业于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牛津大学、早稻田大学等世界名校。
然而,当“九一八”那个原本宁静而平常的夜晚被一阵紧似一紧的爆炸声撕裂,正在冉冉上升的东北大学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拐点。
东大与北大营同在城北,只隔几公里。日军既然炮击北大营,那么,及后肯定会向东大发起进攻。东大的两三千学生中,约有两百多名女生—这正是宁恩承最担心的,“日本军人如果攻入我校,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早晨六点,宁恩承在理工楼前召开全校大学。会上,他向师生们通报了日军进攻北大营的情况,并将学生的伙食费发还,宣布男生自行解散,女生凡是在沈阳有亲友的,任其投靠亲友,无亲友的,暂时安置在苏格兰人开办的小河沿医院。
一个星期后的9月25日,东大几千师生及家属都已四散而去。空荡荡的校园里还有五六个人:两个职员、两三个工友,以及代理校长宁恩承。当天下午,宁恩承吩咐职员把各处房屋上锁,然后,他们一同离开了校园。
九一八事变不到十天,大多数东大师生通过各种途径抵达北平。1931年9月26日,教授们组建了教授代表会,学生们组建了东大临时学生会,共同推进复校。
北京西直门大街与东新开胡同交叉的西北角,有一条宁静的小巷。小巷中部是西城区教育研修学院。学院门前,两株粗大的槐树浓荫匝地,看上去,足有几百年树龄。教育研修学院之前,这里曾是华北小学以及民国时期的陆军大学旧址,而它们,都是借用一所道观的房舍。道观就叫崇元观。
宁恩承是1931年10月抵达北平的,其时,学校分作三处,崇元观为总校。同期从东北流亡到北平的冯庸大学和东北交通大学,都合并入东北大学。校舍、师资完全不够,宁恩承发明了借读法—他与北大、清华和南开的三个校长,即蒋梦麟、梅贻琦和张伯苓协商后,三校同意收留一部分东大学生,不经入学考试,学籍仍在东大,毕业后由东大发文凭。
九一八事变后,在读的东大学生和任职教师纷纷逃往关内,并在北平复校。另有大批更年轻的学子,事变时,他们还在上中学。为了不做亡国奴,他们也想尽办法逃出伪满,后来辗转考进东大,其经历更加曲折惊险。
日军自从占领东北后,开始蚕食华北。到1936年初,局势日益紧张,张学良决定:东大迁西安。今天,西安以拥有六十四所高校而在全国各城市中排名第七,很难想象的是,20世纪30年代,西安竟连一所高校都没有。东北大学的到来,打破了零的纪录。
西北大学校园里,有一座看上去十分古朴的礼堂,半圆形的房顶、长而窄的窗户、圆柱支撑的门头。门前,立着一块碑,上书“西北大学礼堂”。如今,它的主人的确是西北大学。不过,当年它的主人,却是漂泊到西安的东北大学。礼堂奠基时,张学良题词曰:“沈阳设校,经始维艰。自‘九一八’,惨遭摧残。流离燕市,转徙长安。勖尔多士,复我河山。”
东北大学在西安的校址,系陕西农业学堂地盘。当年,位于二环内,紧邻古城的东北大学一带已是郊区。小小的校园外是大片的农田和林地,站在礼堂前,能遥望到大、小雁塔和更远处的终南山。
东大决定从北平迁往西安,是在1936年初,因为学校放寒假,大多数学生已经离校,学校决定分批动身。第一批于1936年2月12日出发,五天后到达;第二批3月6日出发,也是五天后到达。
为了安顿东大师生,农校腾出一部分校舍,计有教室八间、办公室三间、学生宿舍五十余间、教授宿舍数间、饭堂一间、大礼堂则为两校共用。初到西安的东大师生约三百人。学生宿舍五人一间,教授宿舍二到三人一间。
实验室和图书馆极为简陋,大量从北平运来的机械、仪器和图书只能堆放在墙角。与北平相比,西安物价腾贵。自建校以来,东大学生伙食费一直由校方提供,虽然此时将伙食津贴由四块五涨天七块五,生活水准仍不如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