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古人类—人骨之谜（下）

从距今约170万年的元谋，到距今约163万年的蓝田，古人类的足迹已先后在长江流域上游和秦岭大地出现。那么，中华大地上还有其他地方留存有古人类的生存痕迹吗？ 陨阳旧称陨县，隶属湖北省十堰市，汉江从这里蜿蜒而过，哺育着这片土地。

自1989年起，这里的学堂梁子遗址给考古学家带来了一次又一次惊喜。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同一地点发现了两件古人类头骨化石，轰动了整个考古界。陨县人头骨化石先后登上美国《发现》杂志和英国《自然》杂志，举世瞩目。

科研团队历经近8年时间，用扫描和雕塑手法再现了两个陨县人的容貌。陨县人顶骨短平，前额低平后倾，眶上圆枕粗壮。更完整的陨县人2号脑量，估算1050毫升。2022年5月18日，就在陨县人1号头骨发现33年后的那天，陨县人3号头骨显露踪迹。它上半部分埋在土里，距地表仅有0.62米，刚一露面就在整个考古界引起了轰动。

众多考古专家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开展了多学科联合研究。专家使用多种测年方法对陨县人出土层位伴生动物化石开展了多次测年分析，将陨县人3号生存年代确定在距今约100万年。

云南元谋人、陕西蓝田人、湖北陨县人等多只古人类相继出现在中华大地上，分别位于今天的华南、西北、华中地区。百万年前温暖湿润的华北地区是否也曾出现过古人类呢？1929年12月2日，时年25岁的考古人裴文中在北京周口店龙骨山上发现了一块疑似人类头骨的化石，此后他向当时就职的地质调查所发了一封考古史上最有名的电报，“顷得一头骨，极完整，颇似人”。

早在北宋年间，北京西南周口店一带就有出产龙骨的流传，所以人们就把这里的一座山称为龙骨山。到了近代，古生物学家认为，所谓龙骨就是古生物的骨骼化石。猿人洞位于龙骨山上，1929年，正是在这里，年轻学者裴文中发现了中国第一个古人类头骨，震撼世界学术界。

从1927年到1937年，10年间的考古发掘，共获得了5个完整的直立人头盖骨、140余枚牙齿以及一些肢骨化石，分属于男女老幼大约40个以上的单独个体。此外还有上万件石制品和哺乳动物化石以及用火的证据。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考古学者紧急转移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然而在战火中，这批化石全部失踪，再未找到。直至1966年，裴文中和考古队在周口店又找到了两块宝贵的北京人头盖骨碎片，这是全球唯一现存的北京人头盖骨原生标本，为人类演化研究提供了重要证据。

由于出土的化石较多，科学家对北京猿人的体质特征有了较多的了解。从头部看，北京猿人保留了许多猿的特征，显得较为落后，但他们的肢骨却较为进步。下肢骨除骨髓腔较小、管壁较厚以外，在尺寸、形状、比例和肌肉附着点等方面与现代人大致相同。而与下肢骨相比，北京猿人的上肢骨更接近于现代人，也能从事与现代人上肢相似的活动。

北京猿人头部的古老和肢骨的进步也反映出古人类的进化过程中四肢的进化先于头部的进化。专家测定，北京人的生活年代距今约77至23万年，北京人脑量为915至1225毫升，比现代人平均值的1400毫升要小一些，但其平均水平已明显高于距今约163万年的蓝田人、距今约100万年的陨县人等早期直立人。

从距今约170万年的元谋人、约163万年的蓝田人，到距今约100万年的陨县人、约77至23万年的北京人，考古学家在不同时期的东方古人类头骨上发现了明显的相似性，这一变化历程跨越了百万年。这是否意味着东方古人类在百万年间一直处于连续不断的演化进程呢？

20世纪以来，中国考古研究人员锲而不舍地探索、解答中华大地上的古人类是否一脉相承连续演化的问题，并建立起来了演化的大致框架。根据这一框架，专家认为中华大地上的直立人连续演化成了当地的现代人，期间与欧洲发生了基因交流，也有人认为中华大地上的直立人在演化过程中最终灭绝，中国土地上的现代人，与欧洲现代人一样，是来自6万年前的一次非洲来源的扩散。

依据连续演化、附带杂交的观点，中华大地上的古人类正是以连续进化为主，附带与周边古人类有着基因交流，这一派学术观点的证据就是化石。华龙洞位于安徽省东至县梅源山南麓，2014至2015年，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共发现了30余件人类化石，其中包括一件人类头骨化石。

华龙洞6号又被称作“冬至姑娘”，尽管她仍保留着一些较为古老的特征，如粗壮的眉脊，但它的脑量已进化到1150毫升。 和更早一些的北京猿人化石前额倾斜、嘴部突出等古老面貌特征相比，华龙洞6号的面部已出现了明显进步，她的面部更为扁平，眼眶较高，头骨也更纤细。

更重要的是，她的脸上已出现了类似下巴的结构。 虽然真正的现代人标志性特征颏隆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下巴，在她的脸上还没有完全出现，但颅骨的许多性状已经与现代人接近，包括扁平的面部、明显缩小的第三臼齿等等。这种兼具原始和进步两种状态的古人类形态被考古学家称为镶嵌。

华龙洞人生活的年代距今约33.1至27.5万年，也意味着东方人类从古老形态向现代形态的演化过渡，时间可能早在30万年前就已经发生。从大荔人、金牛山人、马坝人、长阳人等早期智人，到此后的山顶洞人、柳江人等接近现代人样貌的晚期智人，这片土地又陆续涌现出越来越多古人类，他们自百万年前走来，点燃了人类文明的火种，在东方大地上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