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古人类—生存利器(上)

“备物之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在古代典籍《周易》中,器物被赋予神圣内涵,凝结着人类的生存智慧,推动了文明的不断演进。当历史回到源头,中华大地上的古人类又是如何依靠器物从混沌长夜走向文明的曙光。

恒山余脉以北,桑干河两岸,是9000多平方公里的泥河湾盆地。百万年前,这里曾是人类的理想栖居地,沧海桑田,他们留下400多处旧石器时代遗址、无数化石。考古人员在这些沉默的土层中发现多少被器物封存的历史时光掩埋的秘密。

泥河湾盆地

泥河湾盆地记载着丰富多彩的人类早期活动,截至目前,考古人员已在泥河湾盆地发现了几百处早期人类活动的遗址,前后时间跨度近200万年。这里形成的从旧石器时代早期到晚期的一个连贯文化剖面,在整个世界都是十分罕见的。这里为何会聚集如此多的古人类遗址,这些遗址时间跨度为何如如此之大,遗址中又有哪些令人惊讶的发现呢?

2025年3月,一场聚焦泥河湾遗址群的特展拉开帷幕,旧石器时代考古学者们纷纷来到现场。泥河湾是他们共同的研究焦点和学术记忆,而马圈沟更是这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环。1992年,考古队正在泥河湾盆地发掘岑家湾遗址时,一个农民打破了平静。村民无意间的发现,却让考古人员十分兴奋。有石制品,意味着很可能是古人类生活的遗址。考古人员迅速赶赴现场。

马圈沟遗址

马圈沟遗址位于泥河湾盆地东部,考古人员分别对它进行了古地磁测年和电子自旋共振测年。此前,泥河湾盆地考古发现最早的遗址是距今约136万年的小长梁遗址,马圈沟遗址将这一时间往前推进了近40万年,考古队员们期待还会有更多的惊喜。

2001年的一天上午,考古队员们正在第三文化层的探方中清理泥土,一些动物骨骼化石开始显现。令人惊奇的是,多数骨骼上有清晰的砍砸和刮削痕迹,骨骼周围还散落着大量石块,其中一块竟刚好放置在肋骨上,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肢解猛犸象的证据?

马圈沟遗址猛犸象肋骨化石与刮削器出土状态

今天的泥河湾盆地覆盖着厚厚的黄土,气候干燥,植被稀疏。距今约170万年前的泥河湾是什么环境,为什么会出现草原猛犸象? 经多学科考古研究,泥河湾盆地曾是一个面积达9000平方公里的大湖,温暖的气候、丰沛的水资源造就了古湖边动物成群的繁荣景象,更成为古人类理想的栖息地。

成年猛犸象重达15吨,表皮覆盖约9厘米的脂肪层,当时的古人类如何肢解取食? 石块经过人工打制后剥离出石片,石核韧口钝厚曲折,可作为砍砸器;石片韧口薄而锋利,可作为刮削器。经过考古学家们反复打制实验发现,距今约170万年前的古人类远比我们想象的聪明,他们会用不同的方法制作石器。

猛犸象骨架

人工打制的石片会留下打击点、放射线、同心波,是区别于自然力破碎石片的重要标志。研究证明,放置在猛犸象肋骨上的石块,是古人类使用锤击法打制出来的刮削器。尽管有了这一推论,考古学家仍然需要做进一步的论证。

利用3D扫描,考古学家正在进行实际的拼合研究,33件石制品被成功拼合。考古学家依据现场动物化石和石器的分布,想象复原出当时的景象:一群大象大概有几十头来到了马圈沟,马圈沟当时是一个沼泽地,一头大象因为年龄比较大,身体又不大好,陷在最深的泥潭里边。一个小的人类群体在湖边上看到了这个大象,等到黄昏以后,大象的挣扎就奄奄一息了。

马圈沟遗址古人类餐食大象遗迹

这时候,这群人拿着木棒子、端着石头从湖边上过来,进一步砸这头大象,直到它不能动了为止。之后,在现场打制石器,剥皮、割肉、餐食。这幅餐食遗迹,位于马圈沟遗址第三文化层,经古地磁测年,距今约166万年。这一发现,不仅定格了远古先民的进食瞬间,更直接证明早在166万年前,华北平原上已栖息着会制作和使用工具的古人类。

马圈沟、小长梁、东谷坨、马梁、泥河湾盆地已经发现400多处旧石器时代遗址,每个阶段的古人类都在使用同一套简单打制的石器;元谋人、蓝田人、北京人,中华大地上更多的古人类尽管山长水远,也选择了同样的生存利器。 “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简单实用的石器,帮助古人类经历了种种生存考验。

中华大地物产丰饶,他们还会选择什么材料,又会制造出什么样的工具呢? 甘棠菁遗址位于云南玉溪,距今约30万年。在2015年的发掘过程中,考古团队有着惊人的发现,挖掘到了33件木器。

云南江川甘棠箐遗址出土的木器

为什么专家一眼就认出了它们是木器?首先,从形态看,这些东西大多是 一端带尖或两端带尖的,跟一般断裂的木材不一样。其次,在器身和端部有削的痕迹,再仔细观察还发现有一些使用的痕迹,碎屑和沉积物在尖部 ,所以我们判定这个就是一件木器。